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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卷(48)(2 / 2)

  薛未悬从小在社会上混大,能为拿钱将欠债人打得半死,逼得跳楼,可以说骨子里根就歪了,像秃鹫一样闻到血肉香气便冲上去叼啄下最后一点皮肉。他不是可怜鬼,需要的也不是同情,薛浮可以让自己接触他,却绝不会让自己的弟弟有可能会接触到这样一个不稳定的危险源。

  薛慈微有些出神。

  前世的薛未悬也是这样吗?

  后来薛浮对他心存欣赏,薛父将他带在身边教导薛未悬能成长为那幅样子,也果然很有潜力与心性。

  出神间,薛慈也没听清薛浮说的话。等他回过神来,薛浮已经在提及另一个话题了。

  他神色有些莫名的冷酷意味,沉吟片刻后说道:除此一点同情外,我没有再插手和薛未悬相关的任何事。阿慈,如果这让你觉得不安,从今往后,我不会再和他有任何接触。

  薛浮的保证十分笃定,绝不犹豫。

  前世的薛慈,或许很需要这样的保证或是宽慰,来作为一剂定心剂,哪怕是应付他的言辞也好。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再需要兄长的确定与偏爱,薛浮却偏偏要给他,令薛慈微有些恍然。

  不过也只持续了一瞬。

  他的心又被完好无损的封锁起来。薛慈静静盯着薛浮,就如同以往的每一年、每一次,出现在薛浮面前,都是沉静无比,无波无澜的模样。

  偏偏眼里情绪望不到底,也看不透。

  哥哥,薛慈说,我要见父亲。

  薛正景很忙。

  昨天能抽出时间回到薛家,已经是行程外的打算,自然也堆积了一些工作到今日。但是听到薛慈要他回来,居然没多问两句原因,便推了工作回到了薛家。

  薛浮虽然敢在小事上自作主张,但真正涉及到关于阿慈的事,并不敢隐瞒,提前在路上电话告知了父亲。

  薛正景比他想象中要更平静许多,只是应了一声,表示自己知道了。那副沉稳态度甚至让薛浮开始怀疑,自己是不是转达不到位于是又重复一遍。

  阿慈知道了私生子的事。他看上去有些难过。

  这次薛正景沉默的久了一点,语气却依旧沉稳。

  我知道了。

  我会处理好。

  薛正景回到薛家的速度比薛慈想象中要快。

  薛父打量了一下小儿子脸上的神色,目光着重扫过他的眼底,见没有红肿或是别的痕迹,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,坐在了薛慈的对面。

  薛正景面对旁人,摆出这种姿态,能带来的心理压力是巨大的。但对面的是他的小儿子,强硬姿态就更化成一种温和体贴的收敛。

  薛慈没有先开口,而薛正景优先想到,作为他的小儿子,薛慈现在最应该想问的问题是什么。于是他坦然地回答:我没有出轨。在和你母亲的婚姻期间,我一直只有她一位爱人,一位妻子。

  薛慈和薛浮的母亲是相当典型的大家闺秀,温婉具有才华的女性。和薛正景相濡以沫,感情并不差,许多人都调侃当初的薛太子在娶妻生子后便收心顾家起来。就算他们这一圈有不少表面婚姻,私底下各玩各的,薛正景和他早逝的妻子也绝不属于这其中。

  解释完这一点,薛正景面无表情而显得冷戾惊人的神色又和缓了一些,他说道:大体的事,薛浮应该告诉过你了。但还有一些他调查不到的事,我也可以告诉你。

  薛慈从薛父开口起,便保持了沉默状态。此时他微微掀开眼,那双眼漆黑如墨,映着某种情绪,但薛父没有注意到。

  薛正景回忆了一下过去。

  那段往事其实算是他阴沟翻船的一段典型了,薛正景当时还相当年轻,视其为屈辱,是禁区,绝不允许人提起。但这么多年过去,他的心态也早发生变化,就算要在自己的小儿子眼前提及过去,也不算什么难以启齿的事,只要薛慈不因此而心生隔阂便好。

  他音色低沉:多年前我和别的女人有那一段,是因为当时被下了药。后来我报复了那次事件的主导者,但对她手下留情了。

  没想到,她给了我一个大惊喜。

  说到这里的时候,薛正景的声音有些阴冷。显然当初薛未悬的母亲能瞒过他的属下,没吃下避孕药,对他而言是第二次的阴沟翻船。

  这种屈辱,我只当它不存在。薛慈,你也不必在意。薛正景在薛慈面前十分收敛,很注意的不露出那种行事时的狠戾。但他今日确有被触怒,还是流露了一些本性,要是那个私生子还敢犯到你面前,我会让他从此都安静一点。

  薛慈看着这样的薛正景却并不陌生。

  没有一点被看重的喜悦心绪。

  前世他就应该清楚,他的父亲有这样一面。

  亲生骨肉又算什么?

  他也是薛正景的亲生骨肉,是与兄长同出一胞的次子,只要被薛正景厌恶,也不过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累赘。

  这么看来,大概是上辈子他触怒薛正景的时机不多,还没能领教到他真正狠戾的一面他是不是应该庆幸一点,原来薛正景还算对他留情。

  被强烈讽刺欲望冲击,薛慈甚至唇角压抑不住地微微翘起。但其实现在的他面无表情,脸色苍白如纸,唯独一双眼睛明亮的像是夜幕中熠熠生辉的星辰。

  父亲。薛慈声音很轻,是一种轻声细语的斯文声调。他突然问道:当初薛未悬的母亲重病,是您给她安排了心脏手术?

  薛正景在今天第一次流露出些微讶异神情,虽然很快便被收拢起来。薛正景下一瞬间拧眉问他:是薛浮告诉你的?

  薛慈安静地看着他。薛正景缓了缓说道:这是我对她最后一点仁慈。

  心脏手术不仅手术费用巨大,要等到合适的匹配心脏,运气和人脉都缺一不可。

  当初薛未悬的母亲能活下来,简直像是某种不可思议的奇迹。

  原来是薛正景在背后做了推手。

  但薛慈突然说:不是仁慈。

  薛正景的目光落在小儿子身上,唇角微微紧绷。

  她活了下来,可病灶缠身,疲惫病苦,这样的活着,倒说不好和死了相比哪个更痛苦。薛慈微微弯起唇,眼底却不见一点笑意,更主要的是,她隐瞒你生下的儿子,在母亲死前也永不会脱身,负债累累地为医药费奔波父亲,这算是惩罚吗?

  这是薛正景光明正大的阳谋。

  他没有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,甚至薛未悬和他母亲知道后,还会对他心存感激。就算重来一次,也依旧会祈求薛正景为他们主导那场心脏手术。

  但他却也有意识地主导着他们母子两人在余生都因此痛苦,不能解脱。这也是薛浮明明可以直接给一笔钱让薛未悬衣食无忧,让薛未悬不必因为母亲医药费再去铤而走险,却始终十分克制的原因。他不是觉得私生子弟弟不值得他花这一笔钱,而是只能在父亲的限制下做到这一地步。相比起来,比起一个私生子弟弟,薛浮并不会做出让父亲不高兴的事来,这是他的权衡。

  薛正景的下颌崩紧了一些,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波澜:阿慈,你想多了。只是他们命不好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