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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他说这些话的时候,已经从电梯中追了出来,跟在薛慈的身后,目光隐晦落在薛慈柔软的黑发,和口罩下露出的一小截雪白的耳后肌肤上。

  薛慈有点诧异。

  他实在不是擅长和别人交好的性格,就算将这种行为归属于邻里间的正常来往,对他而言都没什么去交往的必要。他低垂的眼抬起,转身和对方对视的时候,那个邻居怔了一下,扭开了脸。

  不用了,谢谢。薛慈说。

  他回答的是不需要帮忙的话。

  年轻白领反应有些迟钝,面颊滚烫像是发烧,大概迟疑了几秒钟,才不气馁地准备继续上前搭话,但这时薛慈的手机恰好响了,薛慈换成单手抱着那些沉重的书籍食物,用另一只手的手肘顶了一下,快速地接起电话。

  他的注意力全被那通电话吸引走了,没有注意到身边人欲言又止的神情。薛慈打开密码门,将对方关在了外面,公寓内部骤然亮起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,那些沉重的物品被薛慈随意堆放在门口的木柜上,而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在此时清晰地传进耳中。

  薛慈,少年人的声音冷淡清冽,却又像含着一股笑意般,我也回洲城了。

  我想来找你。薛慈刚才没看屏幕,但接通的第一时间,他就意识到了来电属于谁。作为为数不多接触频繁且良好的人之一,薛慈勉强将对方纳入了朋友的范围内。

  谢问寒。薛慈平静到显得有些冷淡地喊他的名字,来找我做什么?

  对方沉默了短暂的一会,声音懒散地拖长了一点,听上去像在撒娇一样:薛慈,我心情不好,不想一个人待着。

  我在洲城没有朋友,只能来见你了。

  陪我一下好不好?

  谢问寒的音调总是会在尾端微微拖长一点,消融了冷冽意味,而变得异样的还有点可爱起来。他的问题其实有些步步紧逼,但偏偏体现出来的形式太温和没有攻击性了,又总是将自己处在弱势的位置上,以至薛慈都没发觉这其中有什么不对,被动地考虑了一下:

  好。

  薛慈现在的时间没有那样紧迫,他愿意分出一点时间来陪伴这位似乎很是失意的朋友,耐心地询问:我现在出来?

  谢问寒显得更高兴了一点,语调里就能显露出来的高昂:可以我等你。

  谢问寒一边看着苏薄发过来的心情不好应该怎么办攻略,一边提议道:我们去酒吧喝酒?

  当然还有很多发泄的方式,滑雪、蹦极、攀岩,但是要现在就能做的、且最方便快速的办法的话

  谢问寒看向了攻略的最末一条。

  和朋友把酒言欢。

  敞开心扉。

  洲城无比繁华,有不夜城美称,遍地迪厅酒吧,纸醉金迷之地也并不少。

  薛慈在这里居住许多年,但少有朋友,更少应酬,一贯很少外出玩乐,酒吧这种地方也嫌人多吵闹,从没去过。但偏偏谢问寒和他提了出来。

  薛慈没怎么犹豫。

  好。

  第56章 来酒吧学习

  洲城这个地方留给谢问寒的记忆并不好。

  朝不保夕的苦难童年,将他拖入地狱的杀人犯继父,懦弱无力精神失常的母亲,欺凌他的继兄,歧视他的同学他几乎没经受过任何一点来自他人的善意,以至他在很小的时候,目标中就囊括了逃离洲城这个内容。

  他想自己以后一定会变得很厉害。

  然后他永远也不会再回到这处给予他苦难,每日如蒙阴翳的土地上。

  这里是他所有怨恨与肮脏欲望诞生的地方。

  但是人总是会变化的。

  就像谢问寒无数段阴沉的记忆当中,竟然开始出现独一无二的灼热光芒。和薛慈所经历的每一段呼吸,每一帧回忆,都足以压过让他日夜沉溺困于其中的梦魇。

  就像薛慈曾经告诉他的。

  而你重返人间。

  他依旧不喜欢洲城。

  但在洲城,谢问寒碰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人。

  他登上了飞机,回到了自己以为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地方。当脚步落在这片土地上时,恰逢白日与黑夜的交织点,路边的银白灯柱在刹那间敞亮起来,街边种植的无数排的洲城特有的植木淮松散发出清爽香气,昭示夏季的来临。谢问寒什么都没带,也没安静等待着来接自己的车,只是找个僻静的角落,一边看着苏薄那些人给自己发来的攻略链接,一边给薛慈打了个电话

  薛慈。我也回洲城了。

  我想来找你。

  谢问寒和薛慈约定的地方,距薛慈的住所很近。是一家叫LM的酒吧。

  虽然是少有的非会员制的高档酒吧,但据说酒水很好,环境轻松气氛热烈,来的客人都颇有身份很讲规矩,还有在无数酒吧里最好的乐队和驻唱歌手。

  看着不乱,在洲城还很有名气。谢问寒浏览过攻略上的推荐,认认真真选择了这个地点。

  薛慈带上了手机和现金,带着深灰色的口罩便出了门。

  因为离得近,他比谢问寒来的还要快一些,在一旁的果汁店要了一杯果汁等人。

  现在客人不多,还有许多空位,薛慈独据一张原木小桌,手边是店面推荐第一名的橙汁。但他连口罩都没摘,看起来只是随便找个地方玩手机(事实上是在解PDL的测试题),非常随意的模样。

  哪怕他垂着脸,屏幕上的微光打在睫羽上,从这个角度恰好将那双唯一暴露出来的眼也遮的严严实实,但还是吸引了众多目光,连来果汁店的人次都多出许多。

  他们能看见一双无比修长漂亮的手指在屏幕上翻飞,像是弹奏乐器般的具有某种独特旋律,一截清癯手腕,肤色冷白,如同在灯光下被惊叹无数次的天成玉器才能达到的美感。

  有几个频繁经过店面的人,终于忍不住停留下来,问薛慈要不要一起去LM。

  他们目光非常热烈,热衷社交得超乎寻常。

  当然,还是被薛慈婉拒了。

  我在等人。他说。

  其实就算是不在等人,薛慈也不会加入这种额外消耗能量、浪费时间的活动。

  这是预料之中的回答。

  谁叫这个黑发少年一看就是一幅分外冷冽、拒人于千里外的冷美人模样。但哪怕是预料之内的回答,还是让他们中的某些人露出了遗憾失落的神色。一位穿着花衬衫,风度翩翩,相貌英俊的混血男性并不气馁地继续邀请道:你应该是第一次来LM吧?如果之前你来过,我一定会印象深刻的。你可以和你的朋友一起跟着我们,有人带着,才能更体会到LM的一些独特魅力

  他的话语中带着鼓动诱惑的意味,且态度非常绅士,风度翩翩。既然来LM,这种行为本来就代表着一种社交行动,他很自信地用这个技巧交到过许多朋友。在薛慈抬眼看向他时,男人还是在那双充裕着东方魅力的、黑沉的眼中微微沉陷进去,然后他听见这个冷美人说道:我要等的朋友来了。